春节，忆堪城那些人那些事
春节到了，身处异国他乡的我又到了一年中愁思更重的时候。想家啊！日子虽然难熬，但是在丰富多彩的活动中，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在堪城，每年春节和端午节都有国内的艺术团体来慰问演出，还有当地华人社团的各种艺术表演和活动，眼花缭乱，经常无法分身都去参加。朋友圈里发这些照片时，国内的朋友惊叹，怎么这美国春节比国内还热闹，你们在那边的生活这么精彩啊！这时才意识到如果没有这些活动，新年会不会很孤独难过呢？感恩之心涌起，这些活动和氛围是很多人一起工作创造出来的，包括你我他，不过也想起几个特别的人，他们率先和常年默默的工作，对我们现在日益丰富的文化生活有着太多的贡献，我很想在春节到来之际表达下对他们的思念和感激之情。
二十多年前我在家乡西安读本科，美国来的外教Joyce Cox成了我的良师益友。她那时是已退休的高中政治和社会学老师，跑到西北大学来做一年外教。她离开中国之后，Joan Puttoff，一个退休的心理治疗师继任外教。和Joan Puttoff的相处过程中，我前沿次听说心理治疗师这个职业，萌发了来美国读心理治疗专业的念头。她们俩在中国的那两年，我是她们的志愿者导游，陪着逛了中国不少地方，我前沿次坐了飞机，也和她们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时间轮转到十几年后，朋友给我一个信息，堪萨斯的某大学可以一年给学生一万美元奖学金，然后我全家就一起飞来堪萨斯实现我的心理治疗师梦想了。Joyce和Joan那时都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我跟着Joyce参加她创立并任主席的US-China Peoples Friendship Association（USCPFA）会议，我们全家又认识了钱行俭（Bob Chien）老先生和太太钱胡静宜（Teresa Chien）。Joyce Cox把我也吸纳进协会，并带着我们全家参加了不少活动，包括后来她带我去参加的Families Blessed with the World’s Children (FBWC)组织的活动，并在那里听说了张丽老师。
Joyce Cox女士
前者为钱行俭先生
记得前沿次到堪城时，Joyce就带我到市中心游玩。当我看到Country Club Plaza桥边竖立着两尊兵马俑石头雕像时，吃惊之余，听Joyce解释才知西安和堪城这两个城市原来是姊妹城市。西安市和堪萨斯城都位于两个巨大国家的中心，heart city。1989年4月两个城市建立起友好城市，钱行俭先生是促成这件事情更关键的人物之一。Kansas City-Xi'an Sister City Committee（堪城－西安姊妹城市委员会）这个组织每年给陕西省各个大学寻找英语外教，这才让我得以有缘结识Joyce和Joan。Joyce Cox本身是研究政治和社会学的，也是社会活动家，四十岁和做牙医的前夫离婚后就单身，一辈子献身公益事业。退休前她主要在Downtown的高中做老师，帮助陪伴那些黑人孩子；退休后就完全专注于和中国有关的事情。1994年她来到西北大学任教一年，回美后就创立了USCPFA并任主席，带领一群喜欢中国文化的老人做募捐和组织各种活动。
Country Club Plaza桥边竖立着的兵马俑
钱行俭先生和太太都出生长大在解放前的民营资本家庭，1949年跟着父母搬迁到了台湾，他们俩人各是自己家庭的长子长女，后来都来到美国读大学，相遇相识结婚。每次到老先生家, 都见他一个人戴顶帽子在太阳底下的园子里拔草或者松土。那时我感觉他脸总是阴沉着，基本上只是和他太太还有Joyce这些女士们讲话。幸运的是我先生和他很投缘，两人很有话聊，我从先生口中知道了很多他们的故事。他和太太创立了Society for Friendship with China（对华友好协会）并任主席 ，Joyce是US-China Peoples Friendship Association（USCPFA）的主席，这三个人带领的会员们基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他们每周选一个餐厅开早餐会议，商定活动主题和组织执行相关事宜。这两个主席的家都是大型办公室，尤其Joyce家里，文件四处都是，我曾经花了四五个小时和她整理分类。在当时，他们人生中更大的事情就是中美友谊。他们组织给中国山区的学校和孩子们募捐，协调西安市华侨办每年邀请的艺术团体来堪城演出，帮助埃德加斯诺资金会募集资金作为优秀学生和学者奖学金，还有飞去中国调研和旅行，当然也包括招待、帮助中国留学生适应在堪城的生活。
后排站立者为钱行俭先生和太太
前排左一为Joyce Cox
西安市代表来访堪城的老照片
钱老先生和太太年纪大了后一直在安排他们身后之事。他们手里有一些中国古董名人字画，我先生就做经纪人帮助他们卖给国内的收藏人士，否则这些藏品以后被Estate Sale处理掉就太可惜了。这两位相差四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忙碌着，值钱的古董基本上卖得差不多了， 忽然死神就来到了。钱老先生走得很快，当我们再看到他时，他已经躺在棺材里了。所以那时每当我还想着再和钱老先生聊聊他的人生故事却不能时，感觉到非常遗憾和痛心。那个时候，Joyce已在几年前卖掉房子卸任了，搬回了她家乡北卡的一个老人公寓住。即使搬离了堪萨斯，但钱老先生在世的时候，她还是在每年龙舟节时飞回堪城，每次都住在钱老先生家。可是钱老先生过世后的那个元旦，我们通电话，她却说以后她就不再来了，飞不动了……钱老先生的葬礼，她也有心但无力飞来…… Joyce离开堪城后，USCPFA没有人领导就很快解散了。钱老先生的Society for Friendship with China还剩下钱老太太在维系着。
城南的宜兰公园（位于Leawood市）也是钱老先生促进建成的，以台湾的宜兰市命名。我现在带儿子去玩的时候，都心里酸酸的。2018年当我参加纳尔逊博物馆的中国新年庆祝活动和其他华人春节晚会时，当我看到家乡来堪城的杂技、皮影、唢呐、民歌舞蹈时，我又忆起了钱先生，还有远在北卡的Joyce Cox。堪城的上万华人在传统节日中欢歌笑语，电话里我告诉了Joyce, 她很喜悦；当听说我女儿跟着张丽老师的舞蹈团在春节活动上表演时，她更是高兴！
位于Leawood市的宜兰公园
认识张丽，那还是很多年前我跟着Joyce参加Families Blessed with the World’s Children (FBWC)活动时的事。 FBWC是一个收养孩子的父母们组成的组织，大部分被收养的孩子都是来自中国。我先是认识了一个收养中国女儿的白人妈妈，她邀请我女儿和她女儿一起跟着张丽老师学舞蹈，说张丽是中国有名的舞蹈家。我那时学习忙压力大，一看地址挺远的就没有去。
1991年，中国的领养政策放开，美国成了收养中国孤儿的前沿大收养家庭来源。据资料显示美国收养的中国孩子有11万之多。这些收养中国孤儿的美国家庭不对孩子隐瞒身世，而且很愿意孩子们接近自己的母国文化。我们家无论是在Winfield小镇居住时还是后来搬至Overland Park，都认识几家收养中国孩子的美国家庭，孩子们总是一起玩一起参加活动。奇妙的是我正在读书的班级搞了个给晚一届同学做mentor的活动，我抽到的对象竟然也收养了两个中国孩子，而且她也说张丽棒极了！那时我也听别的华人朋友说起过孩子在张丽那里学舞蹈，可是我竟从来没把这些联系起来，没想到是一个人。直到去年过年我跟着我先生参加甘肃老乡聚会时，才遇到张丽！六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大概是不知道丝路花雨舞剧对中国对外形象发展起着什么作用的，幸好我当年的专业和工作让我明白这一点。大学我做业余导游带外国客人游西安时，必看节目就是唐乐宫的表演，而甘肃舞蹈团的丝路花雨舞剧那是神殿级别的。张丽老师就是丝路花雨舞剧里的英娘饰演者！
在丝路花雨舞剧中的张丽老师
在老乡聚会上，我抓住机会和偶像攀谈，才知道张丽老师作为杰出人才被邀请到了美国，开始主要是作画卖画。之后，她在画展上认识了领养中国孩子组织FBWC的主席，她被这些家长和孩子感动，于是在2005年成立了张丽舞蹈学院。这些年来，她带领着这些被领养的孩子和后来逐渐增多的华裔孩子们一起排练舞蹈，参加每年的龙舟节表演、博物馆表演、考夫曼艺术中心表演、华人社团的春节晚会、全美舞蹈周等，去年还应邀去了迪斯尼乐园演出并获奖。
张丽老师和堪萨斯城市长的合影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的女儿也终于从今年夏天开始去张丽舞蹈学院学舞蹈了！和她一起跳舞的好朋友依依14岁，两年前才被白人爸爸妈妈收养来到美国。张丽老师所做的事情对这些孩子和家庭有怎样的意义呢？春节表演前我们舞蹈队的所有家庭在一个教堂里彩排并potluck聚会，我看着这些说美语的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孩子们好奇地学着使用筷子，吃我们带去的地道的中国食物。有个孩子忽然紧紧地抱了我一下，然后跑去和我儿子玩了。她妈妈站在一边说，她想她的中国妈妈就是你这样的。我听了硬忍住眼泪没落下来。在我家随后的晚餐桌上，有一天讨论起中国人收养孩子的观念时。我说：“我们家如果收养一个孩子，可不能给爷爷奶奶知道”。我闺女听后立即表示，将来她可能会收养一个孩子，她一定会和爷爷奶奶聊得也很高兴。
FBWC聚餐
张丽舞蹈学院被领养孩子们正在为春晚排练
钱行俭和钱胡静宜、Joyce Cox、张丽老师，还有那些所有中美友好社团的会员们、收养组织的人们、各个华人社团的组织者和志愿者们，他们都是几十年默默无闻地做着一份他们喜欢的志愿者工作。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多少困难，也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名字，给予他们很多的荣誉和奖励。可如此多的人，如你如我如他，还有我们的孩子们，在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快乐和劳动的果实。
今冬，雪花一片片飘落，预示着来年有着沉甸甸的丰收。我们就仿佛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共同妆点着、创造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这也让我特别想写点文字来纪念和感谢他们。
转自： 美国堪城生活，作者舍青
